第三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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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天
34
應姜對靳西岳拒絕並不意外, 反倒是覆合了才會覺得乏善可陳。
戀愛的甜蜜期短暫又可貴，遠沒有暧昧期來得有意思。
吃完飯從餐廳出來日頭正盛，上車前應姜接了通電話, 是通工作電話, 估計是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只見她很自然地把車鑰匙往旁邊人面前一遞，示意他來開。
遞完應姜才想起現在已經不是在南京的時候了, 兩人地位對調，哪裏能讓靳西岳給她開車。
當應姜要收回手時, 靳西岳已經把車鑰匙接了過去，面色平靜，沒有絲毫猶豫。
靳西岳開車依舊穩，應姜坐在副駕接電話時視線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瞥。
好似變化挺大的，又仿佛沒什麽變化。應姜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便是個身上故事感很重的人, 浸泡在酒館裏思考人生的憂郁少年，狀態松弛又緊繃，掙紮在絕望與希望的交界點上, 稍有不甚一念之差就會萬念俱灰，但也有可能死灰覆燃。
如今的狀態沒比那時候好多少, 身份的特殊性讓應姜面對他時，多了幾分探究的審視, 他身上的故事感似乎更沈重濃烈了一些。應姜並沒有忘記他曾經告訴過自己的有關他家裏人錯綜覆雜的倫理關系。
原本是與她毫不相幹, 或者說隔得很遠的一些人和事，但如今, 隨著靳西岳少爺身份的公開, 那個秘密中的主人公成了她有所接觸的對象。
秦俊逸、秦墨，和聞經斂, 竟有這樣的一層故事。
應姜也終於更切實地理解了，靳西岳口中所謂的楚門。
不多時，應姜掛斷電話，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這幾個月還好嗎？”
靳西岳目視前方，專註地開車，隨口回：“還可以。”
讓人聽不出喜怒的一句話。應姜點點頭，自顧聊著老生常談的話題：“我自打體檢出問題後，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比起天災人禍的危險，人的情緒問題更像是一顆潛在炸彈。一個人長時間處在壓抑情緒中，無異於慢性自殺。如果遇到不開心的事，要及時排解疏導，知道嗎？”
靳西岳淡淡地嗯了聲，不似是接受她的建議，更像是單純地表示自己在聽。
應姜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如果你信得過我，郁悶的時候可以找我聊聊。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嘴嚴是首要的。”
“你打算聽完怎麽安慰我呢？”正好到了某個路口停下車等紅綠燈，靳西岳偏頭看應姜，女人姣好的面龐上是讓人挑不出瑕疵的自信，眼神迥然明亮，很容易令人信任。
曾經何時，靳西岳十分依賴她，覺得跟她隨便聊聊自己的心態便會放松很多，也不吝嗇向她釋放依賴的情緒。
應姜的確給足了回應，讓他天真地誤會，在這段感情中自己的付出和回報幸運地成正比，甚至應姜給予他的新鮮感遠超於自己的期待。
可事實上，當洪流湧來時，他自以為兩人間牢不可破的聯接被輕易地割斷，她離開得幹脆，毫不留戀。
靳西岳靠著回憶度過了重逢前的一天又一天，也在這一天又一天中，將回憶中明確的愛和直白的喜歡打碎，然後重組成面目猙獰的慘烈真實。
應姜可能是愛他的，但應姜的確以同樣的方式愛著所遇到的每一個人。
應姜在工作中會聽取對方的意見，但在人際社交中，尤其是對象是自己的戀人時，更多的是基於少量參考的一意孤行，她需要以此來實現控制欲的釋放，這也是為什麽她喜歡跟低年齡的弟弟戀愛的原因。
所以此刻的應姜並沒有意識到靳西岳耿耿於懷某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或者意識到了，她並不在意，只是說：“有個人陪你聊聊還不夠嗎？之前有人用知心姐姐形容我，我以為自己挺擅長個人聊天的。”
車流再次動起來，靳西岳在後車催促的喇叭聲中收回視線，直視著前方的車況，說：“暫時不想聊這個，燈以後有機會吧。”
“隨你。”應姜無所謂地聳了下肩。
這一路聊的話題有些沈重，應姜覺得要給靳西岳留出思考的時間來。
所以車路過景茂辦公大廈附近的咖啡店時，應姜出聲：“把我在路邊放下，你先去停車。我買幾杯咖啡，待會公司見。”
應姜解安全帶，下車的動作一氣呵成，果斷得讓靳西岳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靳西岳開車到公司地下一層的車庫把車停好，還在琢磨這件事，直到在電梯間裏，遇到了趙士獻。
他和趙士獻一前一後進了電梯，門緩緩關住，封閉的轎廂內，歷史重覆上演，讓兩人間沈默的氣氛顯得愈發詭異。
“之前海納開業你去了嗎？”趙士獻突然發聲詢問。
靳西岳聽得一頭霧水：“什麽？”
趙士獻了然：“看來你也沒收到邀請。和應姜分手了？”
趙士獻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早已預料到的愉悅，好像應姜和靳西岳分開是必然的事。
靳西岳不太喜歡這種別人比自己更熟悉應姜的感覺，而且這種小人得志的表現不止針對他，連應姜一塊看輕了。因此靳西岳並不退讓地攻擊道：“突然覺得公司傳言有誤，是趙總對應姜單相思吧。”
趙士獻被回擊得猝不及防，這話倒是讓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我聽說你幫應姜懟同事的事了，你沒必要這樣做。這些話影響不到她。”
“是她不在意，還是你喜歡聽這些話？”靳西岳頭腦清晰，一瞬不瞬地回視著面前比自己成熟沈穩的男性。
趙士獻被問得噎聲，他盯著靳西岳，認為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整治職場社交的勁兒也就在年輕人身上見見了。別的不說，他牙尖嘴利不饒人的樣子，和年輕時的應姜挺像。
“可惜了。”趙士獻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出來。
“可惜什麽？”年輕大男孩眼神清澈。
趙士獻攏了攏西裝，說：“應姜說過跟你一樣的話，你們倆挺配的，可惜你們還是分開了。別看應姜對工作認真，但對感情，三分鐘熱度，戀愛只是他生活的調劑品，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你也不用難過。”
靳西岳被紮心後，冷漠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趙士獻殺人誅心般補了句：“應姜對你挺大方的吧，而且很t會談戀愛，她就是這樣的人，比她大方的，沒她對感情認真。比她對感情認真的，又沒她大方。”
靳西岳敷衍地笑了下。
這時電梯停在一樓，梯門緩緩打開，露出站著外面等待的應姜。她單手拿一杯咖啡，另只手拎著兩個咖啡店的紙袋，重量應該不輕。
電梯打開前，正跟人說話，她雖然不在總部工作大半年，如今也徹底從景茂離職，但見到昔日同事，互動一如往昔，甚至拿了兩盒甜品說是多買的，分給對方吃，打點關系。
所以趙士獻和靳西岳本能地朝門外看時，應姜臉上社交的笑還沒收幹凈，她看清電梯內的人，揚了揚眉梢，邁進電梯後，意思性地跟趙士獻打了個招呼：“巧。”
趙士獻正準備回應，順便問她今天怎麽來這。
但靳西岳搶了先，他盯著應姜手裏的東西，伸了手：“買這麽多，怎麽沒叫外送？我來拿。”
應姜覺得靳西岳身上的矛盾感很強，分明如今地位已變，於應姜而言，已經是上位者，可像開車、提東西這樣的舉動，仍做得很自然。
應姜階級感一向弱，凡事只問願不願意，所以她把紙袋轉到靳西岳手上時，並沒有猶豫，漫不經心地解釋：“店裏外送訂單多，太慢了。”
趙士獻在旁觀著兩人互動，眉頭漸蹙，想插話，但一直沒機會，直到電梯到達員工辦公樓層停下，應姜和靳西岳一起出去。
走出電梯間，應姜盯著這熟悉的辦公區，剛要感慨一句，手上一沈，是靳西岳把手裏的紙袋還回來。
應姜一臉疑惑，靳西岳自顧解答：“自己拎。”
應姜腦子轉得快，雖然轉的方向跟不上靳西岳彎彎繞繞的想法，但從不讓他的話掉在地上：“是該自己拎。我哪能使喚小少爺啊。”
靳西岳不理她的揶揄，丟下一句“3號會議室”，便擡步走了。
應姜盯著他挺拔貴氣的背影，心說之前怎麽就沒發現，他出身不凡呢。
“應姜？你回來了啊。”有熟悉的同事認出她，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應姜笑笑，跟著攀談了幾句，聽對方問起：“你剛剛跟靳西岳一塊來的？你們認識啊？”
“怎麽了？”應姜瞧著對方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留了個心眼打算探話。
那同事攏著手，小聲說：“他空降到企劃部的，也不知道什麽來頭，聽說沒什麽履歷，但架子挺大的。”
應姜詫異，原來靳西岳的少爺身份沒在公司內部公開。那怎麽叫她去家裏談事，她這麽特殊啊。
應姜在外面說話，碰見了周奉白一塊去會議室時，靳西岳正被楊佳鑫纏住，話密地好一番敘舊：“之前聽說你離職了，還在想你跳槽到哪家公司工作，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見了。小靳你行啊，還升職了。請客不過分吧？”
應姜當初在南京時，便喜歡做什麽都帶著楊佳鑫，如今出來創業，自然更願意給楊佳鑫機會成長。所以來的路上，應姜特意讓楊佳鑫帶著電競主題月相關的材料一起來景茂開會。
她這是已經提前到了。
看著兩人互動，應姜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在南京的時光。
不是說現階段有什麽不愉快讓她開始懷念過去，而是她發現，不知不覺間，大家竟然認識了這麽久。
楊佳鑫說著話，看到應姜出現在會議室門口，喊了聲：“老大。”
靳西岳適才跟著望過去，應姜應了楊佳鑫一聲後，繼續跟旁邊的青年才俊說話。
兩人聊的純屬私事，周奉白正說：“開完會一塊吃飯，朋友新開了家泰國菜，今天開業叫我去捧場。”
“行啊，先說好，太便宜的我可不去。”應姜毫不見外。
這次活動是景茂牽頭，靳西岳全權統籌，他自然提前看過資料，認識眼前的年輕男人，周奉白，本次活動讚助之一，那家叫“閃靈”的游戲外設品牌的創始人。
應姜怎麽什麽人都認識。靳西岳心裏冒出這樣的疑問。
“周總。”靳西岳打招呼的態度拿捏得好，不刻意套近乎，也不疏離冷落。
應姜看著靳西岳獨當一面地代表景茂接待周奉白，禮節性的微笑中帶著欣賞。
人在職場最重要的是什麽？是手上有人脈，且會利用人脈，以及處事的格局。在大場面從不怯場的靳西岳，處理工作上的這些小事根本毫不費力。他手裏有副很好的牌，一定會打得很漂亮。
靳西岳很快捕捉到應姜的註視，但她並不收斂，盯著斜對面的靳西岳看。尋常的會議座次沒那麽多講究，不分主位末尾，大家隨便坐。應姜和周奉白一側，靳西岳在他斜對面，原本楊佳鑫跟靳西岳在說話，見應姜到後，便挨著她坐。
這樣的位置很適合觀察一個人。
應姜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他上臺主持購物商場的開業典禮，那信手拈來的鎮定氣場，和侃侃而談的自信口才，讓她第一時間被吸引。後來帶他見合作方應酬、和公司各部門扯皮，他松弛又正經的狀態恰到好處，身上沒有一個職場新人會犯的任性、自負的小毛病，應姜一度覺得他是個經得起事的人。
事實上，她的判斷沒錯，但還有一個事實，他原來是貨真價實的集團太子爺。
他身上的那些矛盾感，一下就解釋通了。
但顯然，應姜的這一看法得不到大多數人的認可。
那是兩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的事情。應姜和周奉白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前先去他公司參觀一下，從景茂辦公區離開前，周奉白被人叫住說話，交換名片時，口袋裏掉出來一張，應姜俯身幫忙撿了，看到是企劃一部負責人的名片。
靳西岳是企劃二部的，同部門不同組之間搶項目不是什麽稀罕事。
周奉白等跟旁人社交完，把這張名片一起收好，看應姜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低聲說：“挺有意思吧。老趙說靳西岳是你帶出來的人？似乎是因為太年輕，不服眾啊。”
應姜笑笑，沒多言。
又有人來跟周奉白客套，應姜索性去了趟衛生間，因此很不湊巧聽到新鮮一手的八卦。
是兩個在盥洗臺前補妝的女同事，一來一回討論得起勁。
“……這年頭能力算什麽，不還能請外援嗎？你看那誰，靳西岳，不就整挺好。電競月那麽大的項目，直接落他手上了。”
“聽說是閃靈那邊點名讓他負責的。”
“指定他？呵。真有那麽大的能耐，去招商部啊。一口吃兩邊，好貪心啊。”
“跟那誰學的唄，我可聽說應姜在南京那邊就是搶招商部的活兒。”
應姜本想等幾分鐘再出去，正藏在隔間裏跟應願聊哪條裙子好看，聽外面人cue到自己，才一收手機，開了隔間門出去。
那兩個人顯然沒料到隔墻有耳，而且還是話題當事人之一，一時緊張地開始回憶自己剛剛有沒有點名道姓。
有沒有點名道姓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應姜洗完手，關掉水龍頭擦手時，皮笑肉不笑地自動對號入座了：“謝謝你這麽擡舉我哦。不過我有點好奇，是你不想搶嗎？還是不會請外援啊？”
剛巧，這兩個人都是企劃部的，應姜一視同仁，視線在她們之間掃了個來回：“看不出來我的分量這麽重，海納大門常打開，你也可以請外援啊。不過你們在景茂工作，應該是知道我的工作習慣，一般小項目不愛接。你們加油，希望以後夠格跟我合作。”
應姜說完，把擦手紙丟到垃圾桶裏，踩著高跟鞋踏著小碎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奉白在拐角展示墻前面，等她：“怎麽去了這麽久？”
“跟人講了會兒道理。”應姜用詞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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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的甜蜜期短暫又可貴，遠沒有暧昧期來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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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完應姜才想起現在已經不是在南京的時候了, 兩人地位對調，哪裏能讓靳西岳給她開車。
當應姜要收回手時, 靳西岳已經把車鑰匙接了過去，面色平靜，沒有絲毫猶豫。
靳西岳開車依舊穩，應姜坐在副駕接電話時視線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瞥。
好似變化挺大的，又仿佛沒什麽變化。應姜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便是個身上故事感很重的人, 浸泡在酒館裏思考人生的憂郁少年，狀態松弛又緊繃，掙紮在絕望與希望的交界點上, 稍有不甚一念之差就會萬念俱灰，但也有可能死灰覆燃。
如今的狀態沒比那時候好多少, 身份的特殊性讓應姜面對他時，多了幾分探究的審視, 他身上的故事感似乎更沈重濃烈了一些。應姜並沒有忘記他曾經告訴過自己的有關他家裏人錯綜覆雜的倫理關系。
原本是與她毫不相幹, 或者說隔得很遠的一些人和事，但如今, 隨著靳西岳少爺身份的公開, 那個秘密中的主人公成了她有所接觸的對象。
秦俊逸、秦墨，和聞經斂, 竟有這樣的一層故事。
應姜也終於更切實地理解了，靳西岳口中所謂的楚門。
不多時，應姜掛斷電話，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你這幾個月還好嗎？”
靳西岳目視前方，專註地開車，隨口回：“還可以。”
讓人聽不出喜怒的一句話。應姜點點頭，自顧聊著老生常談的話題：“我自打體檢出問題後，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比起天災人禍的危險，人的情緒問題更像是一顆潛在炸彈。一個人長時間處在壓抑情緒中，無異於慢性自殺。如果遇到不開心的事，要及時排解疏導，知道嗎？”
靳西岳淡淡地嗯了聲，不似是接受她的建議，更像是單純地表示自己在聽。
應姜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如果你信得過我，郁悶的時候可以找我聊聊。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嘴嚴是首要的。”
“你打算聽完怎麽安慰我呢？”正好到了某個路口停下車等紅綠燈，靳西岳偏頭看應姜，女人姣好的面龐上是讓人挑不出瑕疵的自信，眼神迥然明亮，很容易令人信任。
曾經何時，靳西岳十分依賴她，覺得跟她隨便聊聊自己的心態便會放松很多，也不吝嗇向她釋放依賴的情緒。
應姜的確給足了回應，讓他天真地誤會，在這段感情中自己的付出和回報幸運地成正比，甚至應姜給予他的新鮮感遠超於自己的期待。
可事實上，當洪流湧來時，他自以為兩人間牢不可破的聯接被輕易地割斷，她離開得幹脆，毫不留戀。
靳西岳靠著回憶度過了重逢前的一天又一天，也在這一天又一天中，將回憶中明確的愛和直白的喜歡打碎，然後重組成面目猙獰的慘烈真實。
應姜可能是愛他的，但應姜的確以同樣的方式愛著所遇到的每一個人。
應姜在工作中會聽取對方的意見，但在人際社交中，尤其是對象是自己的戀人時，更多的是基於少量參考的一意孤行，她需要以此來實現控制欲的釋放，這也是為什麽她喜歡跟低年齡的弟弟戀愛的原因。
所以此刻的應姜並沒有意識到靳西岳耿耿於懷某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或者意識到了，她並不在意，只是說：“有個人陪你聊聊還不夠嗎？之前有人用知心姐姐形容我，我以為自己挺擅長個人聊天的。”
車流再次動起來，靳西岳在後車催促的喇叭聲中收回視線，直視著前方的車況，說：“暫時不想聊這個，燈以後有機會吧。”
“隨你。”應姜無所謂地聳了下肩。
這一路聊的話題有些沈重，應姜覺得要給靳西岳留出思考的時間來。
所以車路過景茂辦公大廈附近的咖啡店時，應姜出聲：“把我在路邊放下，你先去停車。我買幾杯咖啡，待會公司見。”
應姜解安全帶，下車的動作一氣呵成，果斷得讓靳西岳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靳西岳開車到公司地下一層的車庫把車停好，還在琢磨這件事，直到在電梯間裏，遇到了趙士獻。
他和趙士獻一前一後進了電梯，門緩緩關住，封閉的轎廂內，歷史重覆上演，讓兩人間沈默的氣氛顯得愈發詭異。
“之前海納開業你去了嗎？”趙士獻突然發聲詢問。
靳西岳聽得一頭霧水：“什麽？”
趙士獻了然：“看來你也沒收到邀請。和應姜分手了？”
趙士獻的神情中帶著幾分早已預料到的愉悅，好像應姜和靳西岳分開是必然的事。
靳西岳不太喜歡這種別人比自己更熟悉應姜的感覺，而且這種小人得志的表現不止針對他，連應姜一塊看輕了。因此靳西岳並不退讓地攻擊道：“突然覺得公司傳言有誤，是趙總對應姜單相思吧。”
趙士獻被回擊得猝不及防，這話倒是讓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我聽說你幫應姜懟同事的事了，你沒必要這樣做。這些話影響不到她。”
“是她不在意，還是你喜歡聽這些話？”靳西岳頭腦清晰，一瞬不瞬地回視著面前比自己成熟沈穩的男性。
趙士獻被問得噎聲，他盯著靳西岳，認為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整治職場社交的勁兒也就在年輕人身上見見了。別的不說，他牙尖嘴利不饒人的樣子，和年輕時的應姜挺像。
“可惜了。”趙士獻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出來。
“可惜什麽？”年輕大男孩眼神清澈。
趙士獻攏了攏西裝，說：“應姜說過跟你一樣的話，你們倆挺配的，可惜你們還是分開了。別看應姜對工作認真，但對感情，三分鐘熱度，戀愛只是他生活的調劑品，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你也不用難過。”
靳西岳被紮心後，冷漠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趙士獻殺人誅心般補了句：“應姜對你挺大方的吧，而且很t會談戀愛，她就是這樣的人，比她大方的，沒她對感情認真。比她對感情認真的，又沒她大方。”
靳西岳敷衍地笑了下。
這時電梯停在一樓，梯門緩緩打開，露出站著外面等待的應姜。她單手拿一杯咖啡，另只手拎著兩個咖啡店的紙袋，重量應該不輕。
電梯打開前，正跟人說話，她雖然不在總部工作大半年，如今也徹底從景茂離職，但見到昔日同事，互動一如往昔，甚至拿了兩盒甜品說是多買的，分給對方吃，打點關系。
所以趙士獻和靳西岳本能地朝門外看時，應姜臉上社交的笑還沒收幹凈，她看清電梯內的人，揚了揚眉梢，邁進電梯後，意思性地跟趙士獻打了個招呼：“巧。”
趙士獻正準備回應，順便問她今天怎麽來這。
但靳西岳搶了先，他盯著應姜手裏的東西，伸了手：“買這麽多，怎麽沒叫外送？我來拿。”
應姜覺得靳西岳身上的矛盾感很強，分明如今地位已變，於應姜而言，已經是上位者，可像開車、提東西這樣的舉動，仍做得很自然。
應姜階級感一向弱，凡事只問願不願意，所以她把紙袋轉到靳西岳手上時，並沒有猶豫，漫不經心地解釋：“店裏外送訂單多，太慢了。”
趙士獻在旁觀著兩人互動，眉頭漸蹙，想插話，但一直沒機會，直到電梯到達員工辦公樓層停下，應姜和靳西岳一起出去。
走出電梯間，應姜盯著這熟悉的辦公區，剛要感慨一句，手上一沈，是靳西岳把手裏的紙袋還回來。
應姜一臉疑惑，靳西岳自顧解答：“自己拎。”
應姜腦子轉得快，雖然轉的方向跟不上靳西岳彎彎繞繞的想法，但從不讓他的話掉在地上：“是該自己拎。我哪能使喚小少爺啊。”
靳西岳不理她的揶揄，丟下一句“3號會議室”，便擡步走了。
應姜盯著他挺拔貴氣的背影，心說之前怎麽就沒發現，他出身不凡呢。
“應姜？你回來了啊。”有熟悉的同事認出她，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應姜笑笑，跟著攀談了幾句，聽對方問起：“你剛剛跟靳西岳一塊來的？你們認識啊？”
“怎麽了？”應姜瞧著對方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留了個心眼打算探話。
那同事攏著手，小聲說：“他空降到企劃部的，也不知道什麽來頭，聽說沒什麽履歷，但架子挺大的。”
應姜詫異，原來靳西岳的少爺身份沒在公司內部公開。那怎麽叫她去家裏談事，她這麽特殊啊。
應姜在外面說話，碰見了周奉白一塊去會議室時，靳西岳正被楊佳鑫纏住，話密地好一番敘舊：“之前聽說你離職了，還在想你跳槽到哪家公司工作，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見了。小靳你行啊，還升職了。請客不過分吧？”
應姜當初在南京時，便喜歡做什麽都帶著楊佳鑫，如今出來創業，自然更願意給楊佳鑫機會成長。所以來的路上，應姜特意讓楊佳鑫帶著電競主題月相關的材料一起來景茂開會。
她這是已經提前到了。
看著兩人互動，應姜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在南京的時光。
不是說現階段有什麽不愉快讓她開始懷念過去，而是她發現，不知不覺間，大家竟然認識了這麽久。
楊佳鑫說著話，看到應姜出現在會議室門口，喊了聲：“老大。”
靳西岳適才跟著望過去，應姜應了楊佳鑫一聲後，繼續跟旁邊的青年才俊說話。
兩人聊的純屬私事，周奉白正說：“開完會一塊吃飯，朋友新開了家泰國菜，今天開業叫我去捧場。”
“行啊，先說好，太便宜的我可不去。”應姜毫不見外。
這次活動是景茂牽頭，靳西岳全權統籌，他自然提前看過資料，認識眼前的年輕男人，周奉白，本次活動讚助之一，那家叫“閃靈”的游戲外設品牌的創始人。
應姜怎麽什麽人都認識。靳西岳心裏冒出這樣的疑問。
“周總。”靳西岳打招呼的態度拿捏得好，不刻意套近乎，也不疏離冷落。
應姜看著靳西岳獨當一面地代表景茂接待周奉白，禮節性的微笑中帶著欣賞。
人在職場最重要的是什麽？是手上有人脈，且會利用人脈，以及處事的格局。在大場面從不怯場的靳西岳，處理工作上的這些小事根本毫不費力。他手裏有副很好的牌，一定會打得很漂亮。
靳西岳很快捕捉到應姜的註視，但她並不收斂，盯著斜對面的靳西岳看。尋常的會議座次沒那麽多講究，不分主位末尾，大家隨便坐。應姜和周奉白一側，靳西岳在他斜對面，原本楊佳鑫跟靳西岳在說話，見應姜到後，便挨著她坐。
這樣的位置很適合觀察一個人。
應姜想到第一次見面時，他上臺主持購物商場的開業典禮，那信手拈來的鎮定氣場，和侃侃而談的自信口才，讓她第一時間被吸引。後來帶他見合作方應酬、和公司各部門扯皮，他松弛又正經的狀態恰到好處，身上沒有一個職場新人會犯的任性、自負的小毛病，應姜一度覺得他是個經得起事的人。
事實上，她的判斷沒錯，但還有一個事實，他原來是貨真價實的集團太子爺。
他身上的那些矛盾感，一下就解釋通了。
但顯然，應姜的這一看法得不到大多數人的認可。
那是兩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的事情。應姜和周奉白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前先去他公司參觀一下，從景茂辦公區離開前，周奉白被人叫住說話，交換名片時，口袋裏掉出來一張，應姜俯身幫忙撿了，看到是企劃一部負責人的名片。
靳西岳是企劃二部的，同部門不同組之間搶項目不是什麽稀罕事。
周奉白等跟旁人社交完，把這張名片一起收好，看應姜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低聲說：“挺有意思吧。老趙說靳西岳是你帶出來的人？似乎是因為太年輕，不服眾啊。”
應姜笑笑，沒多言。
又有人來跟周奉白客套，應姜索性去了趟衛生間，因此很不湊巧聽到新鮮一手的八卦。
是兩個在盥洗臺前補妝的女同事，一來一回討論得起勁。
“……這年頭能力算什麽，不還能請外援嗎？你看那誰，靳西岳，不就整挺好。電競月那麽大的項目，直接落他手上了。”
“聽說是閃靈那邊點名讓他負責的。”
“指定他？呵。真有那麽大的能耐，去招商部啊。一口吃兩邊，好貪心啊。”
“跟那誰學的唄，我可聽說應姜在南京那邊就是搶招商部的活兒。”
應姜本想等幾分鐘再出去，正藏在隔間裏跟應願聊哪條裙子好看，聽外面人cue到自己，才一收手機，開了隔間門出去。
那兩個人顯然沒料到隔墻有耳，而且還是話題當事人之一，一時緊張地開始回憶自己剛剛有沒有點名道姓。
有沒有點名道姓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應姜洗完手，關掉水龍頭擦手時，皮笑肉不笑地自動對號入座了：“謝謝你這麽擡舉我哦。不過我有點好奇，是你不想搶嗎？還是不會請外援啊？”
剛巧，這兩個人都是企劃部的，應姜一視同仁，視線在她們之間掃了個來回：“看不出來我的分量這麽重，海納大門常打開，你也可以請外援啊。不過你們在景茂工作，應該是知道我的工作習慣，一般小項目不愛接。你們加油，希望以後夠格跟我合作。”
應姜說完，把擦手紙丟到垃圾桶裏，踩著高跟鞋踏著小碎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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